第十章 男、女生活圈
当那男人闷头吃饱以后,埃布尔向我提出要离开一下。我立刻感到些什么,我按下他叫他继续坐着,我来到两个篝火之间大声宣布,“我现在要说的特别重要,希望大家听清楚、记牢:
“从今以后,我们将组成两个生活圈。女人们都住在我们边上的房子里,男人们住到山下。婴儿、小孩还是在母亲的身边。男孩一旦能够自理生活,就要离开母亲,送到男人生活圈里。这里不再有家庭观念,所有财产都是大家公有的。无论谁生的孩子都是一家人,不许有歧视。”
这听着很新鲜。眼下没有衣物的情景下,这是一个不错的安排,给埃布尔下了台阶;同时也让他放心,我是不会染指露西的。
开始时我们仅仅是分开居住,在每天傍晚,我和埃布尔轮流把分发给女人的猎物肉类运到一棵约定的大树下,同时取走女人放在大树下的时令蔬菜瓜果。
有那么一次埃布尔在轮到他送给女人猎物后回来时,神色古怪,总是避免与我眼神接触,闷着头想心事。
我猜出大概是什么回事,也不便多问。最后他终于憋不住了,告诉我,“这次我去那大树时看到了夏娃(没穿衣服),天地良心,我们没干什么,我远远看到她就跑了。”
“好了,别难过了,告诉你吧,前些天我去送猎物时也看到没穿衣服的露西(我本人这时也没有衣服了)。她当时也正送菜过来,我们也很尴尬。”
望着远处的云,我们沉默了一阵。这么下去,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什么状况来。
我说“要么,我们不再相互送食品了,男女双方其实都有足够食品,没必要那么亲密。以后我们严禁任何人到异性生活区。当然我们总要和对方见面。这样吧,每月一次集体会面,比如说定在满月的日子,在那棵大树下点一把篝火。我们一起去,她们也一起来。然后你们俩想干嘛就干嘛,你说好不好?”
埃布尔想了一想,“这倒是个办法。谢谢亚当想得周到。”
这看来是个临时的即兴选择,其实是一个对我们的群体前途有着深远意义的举措。后来有更多家庭加入我们时,这种惯例显示出独特的优势。
上帝显然有深思熟虑,那些幸存者在世界末日时都是差不多20来岁,精力体质最为旺盛的时候。他们大多是随机组合的夫妻,入伙我部落之前,在他们生育的孩子中有一半已经夭折;此外还有几个丧失配偶的成年人,几个失去父母的孤儿。
如果他们是寿终正寝的话,都是长寿的。故事说到后面读者可能会迷惑,那些主要人物怎么生活千年万年都死不了?《圣经》上明确写着呢,创世纪的人物寿命都很长。后来的人类只能活到一百来岁,也是上帝搞出来的。这也就能够让我把这故事继续说下去。
埃布尔家庭入伙以后没多久,有那么一个群体晃到我们面前,三对成年男女,带着四个孩子。在一个开阔草地,一边有一小溪,我们打猎获胜后正兴奋、休息的时候,他们从天边浮现。
这次碰到陌生人,虽然有点意外和紧张,但并没有感到那么尴尬。我们相互打了招呼,他们的男人们慢慢走到我们几步之外的草地,坐下。
他们的孩子们站在他们男人的后面,好奇地看着我们。他们的女人在不远处小溪边上站着,望着我们。
孤单闯荡的小群体,一旦遇到同类人都有感情上合群的强烈需要。我们先是交换、分享了对方带来的食物,坐在地上交流了大灾难过来后的经历。几句话后我们男人不由自主地挪向对方,最后围成一个圈,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,迫切想要叙旧。
为首的虽没衣裤,但身背着一个破布包。他从布包里拿出一叠文稿,亮给我。
“看看,这是我写的。我们这段非凡经历是不能让后代忘记的。”
我随手翻翻,用英语写得非常工整,一定是在打了草稿后,模仿印刷书本的格式认真誊写的,写的是从大灾难起开始到现在途径的小说(与我现在所写的此文相仿)。但在这场合是不能细读的,否则我们将会冷场。
“很好,很好,以后有时间一定会仔细拜读大作。看来我也该向你学习,记下一些东西。”我把文稿传给埃布尔。埃布尔翻了翻也啧啧称奇。
“就是嘛,我们正处于历史的开端啊!”作家感叹地说,“这种文献资料对后世一定有极大的贡献。”
是的,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会对后世开拓了道路方向。想想我们自己,似乎还在混日子。
都在懵想,作家打破了沉默,问道,“怎么没见到你们的女人?”
埃布尔把书还给作家,回答到:“她们都在两公里外的地方居住,我们平时不来往。”
“你们不太来往?”他们几个都奇怪了。
要解释整个故事过程太复杂了,我就说“这就像你们的女人,见到我们男人在一起谈论,不就聚在较远的地方吗?”
“那是……”作家想了一想“那是见到陌生男人嘛”
我又问,“你们好像都生活在一起,你们和那些女人谁是谁的夫妻?”
作家说:“不瞒你们说,原来我们都有明确的夫妻关系,但你们也看到了,都是没衣裤地生活在一起,起先还有那么些别扭,到后来干脆就这么共婚,没人在乎谁和谁了,都是一家人嘛。"
“这看来问题不大,”我说“但是,以后你们的后代,例如这几个孩子,你能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近亲通婚?”我指着两个大孩子,一男一女。那较大女的手臂正搭在男孩的肩膀上看着我们。“这两位是谁的孩子?”
“都是我的孩子。”作家旁边的一位矮小男人回答到。
“你看看,他们以后会不会近亲生孩子?”
看着他们默默地点头,我接着说“我们现在所要做的,就是要防止我们这些幸存者的族群以后的退化。”
“有道理”,作家说,“那么你们是怎么做的?”
“你是作家,一定知道在前一世的初期有个原始社会,专家们说是母系社会。”
“当然知道,孩子不认识父亲,于是就是这么个母系社会,我们也将这样。”作家随口回答。
“真实的情况并没有像那些专家说的那么简单。要知道,母亲、兄弟姐妹在日常生活中关系最密切,在没衣裤的情况下,最容易近亲通婚。如真像那些专家所说的,人类还不如某些动物群体的行为,也不会有后来的文明社会。那个真实的原始社会是一个男、女分别生活的社会,就像我们群体正在努力做的那样。”
他们都来兴趣了,纷纷问我个究竟。我说:
“首先要严格区分两个生活圈,杜绝男女无辜来往,同时还要形成严厉的制度:平时严禁任何能够离开母亲生活的男人和女人私下交流。
“在没有发明遮羞物、衣服之前,最成功的选择就是严格区分男、女生活圈。表面上看这是社会性的风俗习惯,其实是生物性的,是减少近亲交往的最佳方法之一。人类社会需要群居,又要维持群体质量,没有衣裤的人群必须要有男、女禁忌制度。
这是祖上传下的传统,毋庸置疑,不要问为什么,就是武断地禁止个别异性的平时交往,一旦发现有违禁忌的行为将给予像罪犯那样的严厉惩罚。”
我见到他们都默默地听着,由衷地点头,我接着说:
“由于区别男、女生活圈这个历史阶段特别长,起码好几万年,远远长于文字记载的文明社会,人们产生了无故被异性见到没穿衣裤的羞耻感,婚前以及在我们以后将发展的成年礼前,**的罪恶感。这种根植在基因里的集体无意识,在动物界里是没有的,人类与动物的区别界线之一。
只有当着遮羞布或者衣服能够普及的那天,并且在确保男、女在头脑中依然还有那种羞耻感的集体无意识,社会压力能够有效阻止男女间过于亲密时,这个男、女生活圈的社会形态才会解体,发展到氏族或家庭社会。
我停了一阵。“说下去”作家催促地说:“那么,我们将如何繁衍后代呢?”
我想了想,然后说:“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,请加入我们的男、女生活圈,这样我们才有个部落的样子。我们人多了,可以定时组织一种篝火舞会,只有成年人参加。你们不是共婚吗?我们也共婚,这样的基因交流才丰富些。”
说到这里,我扭头看了看埃布尔,他有露西为妻,现在也共婚?埃布尔正看着我,认真旁听我的说话。现在听到我问他,他顺口回答:“对,就这么着!”
“这就定了,”我说,“禁忌不是目的,而是为了部落的有效繁衍,也是为增进每个成员效忠群体的向心力。以后还要创造一个生殖崇拜的神话。”
作家他们入伙后的当天晚上,我们就举行了这种首次篝火舞会。
没多久,我们自然发展了生殖崇拜的神话。
我们部落的生殖崇拜有两个方面。一是确认有个“生产之神”,就是“光荣妈妈”之类的意思,我们首推夏娃,半人半神。其实还有比她生孩子更多的女人。但其他女人的孩子多有夭折,夏娃生的孩子存活率最高。所以生产之神的内涵还有怀孕、保胎、生产、哺**、抚养等全过程。
在考古中可以看到,全世界各民族早期都有这种生产之神的形象,表现在雕塑或画在陶器上,在造型上都有惊人的一致。
这也是我的决定,篝火舞会定在每个满月的晚上。这是生殖崇拜的另外一个方面。这是男女间唯一能亲密交往的时刻。在满月的夜幕中,月光下,篝火前,成年男女围着篝火跳舞,然后**。
在神圣篝火**舞会里,不再有“从一而终”的婚配,没有文明社会中的爱情观或者家庭观念,没有淫秽色彩。孩子不知父亲,或者很含糊。这没关系,反而加强了“所有孩子都是部落的一员,在生活待遇上一律平等”,以整个部落为中心的归属感。
我们每个成年男子都会收养几个男孩,成为狩猎小组,不在意什么血缘关系,情感上就像是父子关系。在我们使用父亲、儿子等词汇的时候,不再带有血缘的意味。
作家深有感触地对我说,“亚当,你一定深读过历史。据说在古希腊也有这种传统,公民定时在神庙里**,这和我们的篝火**舞会是一个意思。”
在篝火边的群体敬神仪式,为了族群的繁荣的**有着崇高、合法性。长久的性压抑在这一时刻释放了,让男、女尽情挑逗对方,寻找配偶,在神的庇护下干那事,获得了更多的快感。
人类所有民族都走过男、女生活圈这条路。在读者阅读本文时代,有个比较明显的活化石,是在澳大利亚中部的著名风景区里就有个男、女生活圈的模式。女人生活圈在乌鲁鲁岩的边上。由于白人较早来到这里,曾经粗暴深入、窥探土著部落,使得女人生活圈的许多生活细节都让旅游部门熟知。男人生活圈在乌鲁鲁岩西边40公里外的卡塔丘塔岩边上,他们一直恪守着男女有别的原则,其生活细节习惯性地不向外透露,连当地文化学者探究了一百多年都知之甚少,都说是“男人的秘密”。
至于那些白人殖民者频繁进入的原居民社区,白人粗暴地搅乱了原居民的日常生活方式。后来过来的文化学者看到的男、女混合的群体,那是文化正在解体的部落。
传说中的“女儿国”其实是有人撞见了原始女人生活圈。如果有人想要考察那些“女儿国”,不远处一定能找到“男人国”。
直到读者生活的年代,在许多国家的军队或海员等以男人为主体的部门里,还有些忌讳女人在场的迷信、规矩。如果在女人扎堆的地方偶然有男人进入,也让人有不自在的本能。
世界大多数民族在诅咒骂人时都是以性关系为主题,这起源于那时指责别人“出轨、罪过”或有反社会次序的发泄性质。早期发明这些词汇来诅咒骂人或责备是非常严重的。
教科书上写着那个时代“男人主要狩猎,女人主要是采集”说的就是这种男、女生活圈的情形。上帝没有教导两个群体分别应该做什么,都是自然的分工。他们基本上是逮啥吃啥。男人还兼有保卫部落的任务,活动范围很大,适合进行狩猎活动。女人由于要生孩子、带孩子,活动范围不大,采集成为她们自然的生产方式。
我们女人圈中采集的蔬菜水果来源于伊甸园后园子的植物。她们不懂种植技术,任由各种素菜水果杂乱生长,成为野生植物,以后她们逐渐扩大采集范围。
本来在见到作家他们的时候,我隐隐地心里捣鼓,这两拨人合并起来,他们的成年人比我们多,虽然孩子没有我们多,以后是不是以这个作家为大长老?或者有什么争权夺利什么的,事后看来这是多虑了。我这男、女生活圈的制度安排折服了他们,我又是这地方的东道主,自然而然成为大长老。
文明社会对权利的印象太重了,以致在教科书里把这个社会说成是“母系社会”,想象在这个时候是女人掌权。其实在男、女生活圈里,各个长老各司其职,遇到大事大多是由长着们商量着办。
通常来说,部落中内部的大事,夏娃管得多一些;但部落去向等大事,我说话的分量多一些。这是因为以狩猎为主的男人对大范围的周边情况了解更多一些。总之,除了以后逐渐加强的神之外,没人会感到有个人间权威在统治他们。
